徐锦书不是傻子。
自然能看出来这个李天行是在用陆霄衬托自己的优越。
但已到了这种地步，总不能把他赶走。
只能想办法打住话题。
于是叫来侍应生吩咐道：“服务员，我们人已经齐了，上菜吧。”
又回身看向众人：“我霄哥回来一趟不容易，待会儿大家多敬敬我哥！”
西凤酒楼除了贵点，优点其实很多。
上菜快、就是其中之一。
没几分钟的功夫。
就有身着盛装、娉婷袅娜的女服务生将今晚宴饮用菜上齐。
一边上菜，还一边向众人介绍。
徐锦书订的宴，其实还有个挺别致的名儿。
叫“将军荣归宴。”
都是川菜、卖相极佳，只看上两眼，就能让人唇齿生津。
就在众人准备开动时。
一直低头刷平板的胡林语冷不丁道：“哼，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大头兵，也配吃将军荣归宴？”
此言一出，整个包厢顿时陷入沉寂。
徐锦书脸色红白交替，压低声音道：“林语，你胡闹什么，就算我哥是普通士兵，可那也是忠于人民、保家卫国，再说了，我们兄弟两个十年不见，我请他吃顿饭又能怎样，还不就是你买一个Lv的钱？”
胡林语却没打算给徐锦书面子，直接把筷子扔到地上，讥讽道：“呵、保家卫国，他配得上这四个字么？”
徐锦书脸色铁青，几乎就要当场爆发。
陆霄终于开口：“弟妹，我也觉得、锦书请我来这儿吃饭，的确是破费了。”
“我一个当兵的，还真配不上这十多万一顿的饭菜。”
“哼，你倒是拎得清。”
胡林语冷淡回应。
陆霄也不生气，接着道：“可这好歹是锦书对我这个当哥哥的一番心意，所以、我必须接着，若是弟妹觉得浪费，那待会儿的账单，我这个做长兄的买就是。”
胡林语嗤笑：“你买单？”
“装什么大头蒜苗！”
“这十几万，不是十几块、你拿什么买？”
“好话谁都会说，可吃完饭，只怕你就会找个尿遁的借口溜走吧？”
“结账还不是让徐锦书出钱！”
“你说你要买单，也行，就现在买！”
陆霄终于皱起眉头。
势利眼他见过不少，可像胡林语这种没脑子的、还真是第一次。
他看看表情尴尬到极点的徐锦书，倒是疑惑：锦书这小子、眼睛也不瞎、怎么就看上这么个二货？
不过到底是徐锦书的私事。
陆霄跟他关系再好，也不能多说什么。
当下点点头：“好，那就现在买。”
便准备把侍应生叫进来。
虽然这桌将军凯旋宴足足要十七八万。
但对于陆霄这位连自己账上有几个零都数不清的北境少帅而言，算个锤子。
便在这时。
徐锦书猛地起身、直视胡林语大声道：“胡林语，今天这顿饭老子请定了，天王老子来了都拦不住！”
“你再给我屁话一个试试？”
“我……”毫无防备的胡林语倒是没想到徐锦书会骤然发飙，一时竟被吓到：“你请就你请，凶个锤子！”
徐锦书没有再理她，转身看向陆霄，歉意一笑：“哥，给兄弟个面子，别跟她一般计较。”
陆霄点头：“自家兄弟，小事。”
他不想因为自己破坏人家这小两口的感情。
开饭前的小插曲也就这么过去。
等菜上齐、徐锦书便给陆霄斟上酒楼中特供的西凤酒，举杯道：“来，大家一块儿喝一个，给我哥接风。”
庄家的面子都还是要给的。
便都举起酒杯。
帝国的酒桌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若是私下喝酒，那随意你喝多少。
一杯、半杯、一口，都是自个儿说了算。
可若是举杯共饮。
那就要一口见底。
否则便是看不起别人。
陆霄、徐锦书都把杯中酒喝得干净。
可胡林语、宋慧、李天行三人，却只是轻轻酌饮一口，喝了十分之一左右。
这一切，自然被邻座的徐锦书看的通透。
他气得脸颊一阵抽搐，却还是没说什么。
没法说，说出来又有什么用？
喝过这第一杯酒，礼仪就算过了一半。
众人便开始闲聊。
李天行找了个由头，淡淡开口：“锦书，你小子，这几年混的可还行？”
徐锦书好酒，酒量偏偏差得离谱。
一杯二两装的五十度西凤酒下肚。
爱吹牛逼的毛病就又冒了出来。
他竖起一根手指。
“那不是跟你们吹牛逼，在咱们蜀郡，就没有哥们我不摆不平的事儿，蜀郡刺史家的陈博傲陈大公子都知道吧？”
“哥们我……我能跟他坐在一张桌子上把酒言欢、谈笑风生！”
“嚯，厉害啊锦书！”
“那以后兄弟们要是遇见什么事儿，可就全靠你了啊！”
包厢里的众人全都嬉笑着应和。
胡林语眼中却只有冰寒。
她面带讥讽，眼神里根本没有妻子看丈夫的柔情。
有的只是无限鄙夷。
喝到上头的徐锦书自然看不到她的神色，接着吹牛皮：“小事儿，这都是小事儿……北境那位你们都是知道的吧？”
“国士无双、帝国兵圣啊，那种云端上的人物，小爷我也跟他相交莫逆、一见如故……哈哈……”说到这里，徐锦书自己也知道牛逼吹的有点过分，忍不住尴尬一笑。
周围几个朋友也纷纷笑出声音。
其实也都猜到、徐锦书认识陈博傲陈大少，还真有几分可能。
但绝对到不了把酒言欢的程度。
说到底，徐锦书家里充其量就是个暴发户，跟蜀郡真正的富贾豪绅之间，还差着不止一个档次。
就像徐锦书娶进门的这个老婆胡林语，其实就是蜀郡一个七品县令的女儿。
可就是这么一个不上档次的芝麻官，就能把徐锦书牢牢压死，就算再生气，徐锦书也只能憋到心里。
没办法，谁让他家里的生意，还需那位县令罩着……至于北边的那位爷。
徐锦书就算把天说破喽，也绝没机会认识。
所以，他们都把徐锦书的话当成笑话。
见徐锦书醉意熏熏，再挑逗也没意思。
李天行便调转话锋，看向陆霄道：“陆霄，说说你嘛，别藏着掖着，你现在在军中到底到了什么位置？”
“团长、旅长你肯定是没希望、有没有当个营、连长什么的？”
陆霄摇头。
他自然能看出来，这个李天行就是闲着没事儿，来自己面前找优越感。
却也懒得当会儿事。
亮明身份，当众打脸？
他没那么幼稚。
“我去……陆霄……你别告诉我，你现在已经是肩抗将星的帝国将军了！”
李天行故意装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要真是那样，以后老同学我有麻烦，可就靠着您罩了。”
“兄弟我不成器，从清北大学毕业，就进了蜀郡的秘书处，俯首甘为孺子牛的奋斗了这么多年，也就混了个八品官的差事，跟您这位帝国将军比起来，那可真是天上地下……”这话听起来是李天行在恭维陆霄，可他那浮夸的演技，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他是在说反话、是在讥讽。
安静许久的宋慧淡淡开口：“李天行、差不多行了，帝国军制有多严谨，你又不是不知道、军内四十岁以下的少将都没几个，陆霄才二十五六，怎么可能是将军？”
她看着陆霄，眼中挂着雍容浅笑：“话说回来陆霄，你在军中怎么也待了十年，连个连排长都没混上，确实有些说不过去，男人到了三十，要还是跟你这样一事无成的话……这辈子也差不多就那个样子了。”
“天行刚刚说的不错，以前上学的时候，我的确是挺喜欢你的，还想过跟你表白……现在想想，当初幸好没那么冲动……”“男人么，长的再帅，也没什么用。”
“真正的男人，就要像我家天行这样的，帝国第一高等学府毕业，二十来岁就能入仕为官，绝对的前途无量！”
陆霄依旧没有说话。
见状，李天行再次开口，一脸的语重心长：“陆霄，别怪小惠说话难听，毕竟忠言逆耳利于行。”
“现在你也奔着三十去了，一个男人到了这个岁数，若是还没有钱或者权，那是个女人都会看不起你的……”这一次，陆霄终于摇了摇头、淡声回应：“我对权力和金钱，并没有什么兴趣。”
他早就看出、李天行和宋慧这对儿男女，其实是拿他开涮，在给他演双簧。
他之所以没有打断。
只因他懒得理会。
他是个很纯粹的军人。
一生所求，不过是帝国四境，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至于官场那些弯弯绕，他不是不会、也不是不懂，而是真的不屑。
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
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
跟徐锦书久别重逢，陆霄本来很开心。
可胡林语的倨傲、李天平、宋慧的臭显摆正消磨着他这些天来难得一见的好心情。
“抱歉，去个洗手间。”
陆霄留下一句，起身离开。
身后传来宋慧矫情的声音：“李天行，就你事儿多，瞎装什么好人、陆霄上学那会儿自尊心就强的要命，他现在没你混的好、你还这么说他，他心里能舒服么？”
跟宋慧谈了五六年恋爱的李天行自然对他婆娘的意思心领神会，当即也拉长声音、加大音量：“这怎么能怪我……我这也是看在校友的份上才想劝他一把，谁知道他是个这种脾气……早知道我就不说了……好心没好报，还被人背后埋怨……”语气倒是无比委屈。
倒更像是陆霄伤害了他们。
……两人针对他明嘲暗讽的一通话，陆霄自然听得到。
他在门口顿了两秒，摇了下头，然后径直出门。
身后，胡林语不屑冷笑，然后吐出两个字：“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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