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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血魔、心魔

        太兴五年初,魏桓率军出函谷,入长安地界。一路上攻城略地,所战皆胜。

        而与此同时,洛阳城陷入死寂。

        瘟疫突然就如摧枯拉朽般席卷全城,染病之人一传十十传百,赵王病倒后不过三五日,全城小半人数染病。医官查找病源,寻找药方,待到赵王清醒过来药方没有找到,病源倒是找到了。

        “从函谷关送回的战俘?那不是好几个月前的事情吗?”石勒捏着眉头,压抑住头疼。医官的话又一次刺进他的脑子里,头就要裂开一般。

        “大王,我们也觉得奇怪,但是细细查验了,的确最先有如此症状的是那批从函谷关送来的。魏将军从函谷关送回战俘五十三人,其中四十人染病,二十人病死。这些人的症状都一样:先是头晕头疼,反反复复,有些人还会出红疹,其中大多数会不断高热头疼,直到死亡。因刚开始症状与普通的风寒无二致,所以都疏忽了。”

        “那怎么一下子变得全城都是?”

        “发现有蹊跷时已是两个月后,已经传得全城都是!”

        我也是,我也是。石勒一阵头疼,苦笑道:“要不是传到我身上,还发现不了是吧!魏桓,魏桓,原来在这等着我呢……我说你怎可能那么好心给我洛阳……好筹划好筹划啊!”

        石勒顿了顿,咬咬牙提起到站起来道:“来人,将段勿尘关进水牢!”

        还是早春,水牢还结着冰,因此勿尘实际上是关在”冰牢”。他也是病着的,旧病初愈又在前几日接触了石勒,从石勒身上过了病气,咳嗽和头疼不断。但他症状比石勒重,短短两日病得有点迷糊了。

        毒师来看他,送了药汤,喝了毒师的药普通风寒都会更严重,更何况这没有药治的瘟疫。

        勿尘浑浑噩噩地从冰面上爬起来,接过药,二话不说一口喝掉了。可能也是没力气说话了,喝完碗随手一扔,他靠着墙瘫坐下。

        “先生,你在这扛不过三天,瘟疫不要你命,低温也会要你命的!”

        别人染瘟疫是先高热脸红头疼,到了后期脸白油枯灯尽。而勿尘此刻已经面白如纸,他咳了一阵,好不容易平息下来,费力地挤出几个字:“司徒清,你明明是神医亲传的弟子,为何说自己是毒师只会用毒?是不想医治胡人吗?”

        被人突然间道出真相,司徒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愣了片刻歇斯底里道:“胡人,凭什么要救胡人,胡人杀了我师父,我要杀了胡人!”

        因此他留在胡人身边却说自己只会用毒,他不治病救人而是要寻机杀人。

        “你是大夫,怎么可能杀人……你的姐姐在魏桓那里很好,你也要保重好……你们会团聚的……”

        勿尘话说到一半便迷糊了,待到再次清醒些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司徒清早已不知所踪。月光透过水牢顶的窗口落下,他看到晶莹的冰面边上一簇鲜嫩的青绿。读过司徒染的笔记,勿尘认得这种草,这种名叫浮花根的外伤草药一般是长在水底的,如今在冰面边发了芽。相传,战国时横扫齐国威震一时的燕襄王曾经为所爱之人凿冰潜水摘浮花根为药。真是个痴人。

        勿尘伸出手去,手指已经冻僵了,好不容易才触到那一点悠悠绿意。

        尽管严寒虽在,春天总是来了。

        天大地大,云霓有她的广阔天地,无人可以束缚,无人能够束缚。

        只不知崤山函谷之外,天可暖了些,不要让云霓太辛苦。

        云霓、云霓……

        本以为能陪她一辈子,没想到一辈子那么快就要过了!

        恍惚里一声厉喝。

        “洛阳瘟疫是魏云霓故意散播的!她若是知道你在洛阳还会不会用如此歹毒的计策?!”

        石勒破门进来,剑一挥比到勿尘的额头。他脸很红,喘着粗气,病气和怒气令他的眸子红得就要滴出血来。

        “她想杀了我,杀了全城,我将你的人头送给她,她会不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

        月光洒下,出尘剑光在闪,恍惚里的勿尘竭尽全力高呼:“云霓绝不会散播瘟疫!”

        勿尘一脖子血,但锋刃止于皮肉。石勒手上的滴血的剑刃在抖,他像是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愤怒。他俯下身抓起勿尘那一把被利刃割下的长发,恶狠狠道:“我就不该信她,我们都得死!”说着他突然大笑起来,“都得死……魏云霓,你也不能好过!”

        怒发冲冠地来,癫癫狂狂地走。

        空荡荡的水牢就剩下奄奄一息的勿尘。身体很冷,脖子上流血的温热让手指不忍离去。刚好手上有止血的浮花根,勿尘便顺势将药草压住脖子上流血的伤口。

        可是……正如石勒说的,他们都得死,他活得没有彦旗轰轰烈烈,看来要和彦旗一样走得悄声无息了……

        对了,不知那位痴心的燕王是否与钟爱之人共渡余生……

        云霓,只愿你不要知道我的噩耗,平安快乐!

        ……

        石勒不仅拿了勿尘的断发,还取了勿尘的血衣。他命人快马加鞭将这些东西送往长安地界的魏桓处。

        随后赵王轰然倒下,陷入昏迷。

        洛阳宵禁。

        山长水远,魏桓的反应不可能及时反馈回来。石勒昏迷期间种种暗潮涌动和生死骨血的事情都是后来王修和刘岑雅说给他听的。

        他在鬼门关徘徊了几道,终于好转过来。这已是大半月后的事情。

        “烧退了,也该醒了。”

        多么熟悉的声音,像是记忆深处那个秋天,少年福乐被人从鬼门关拖回来……

        一道清明突然飞入他的眉心,他忍住头疼睁开眼睛,浑身的疼痛也清楚了,疼痛里竟然伴着喜悦。记忆里,他只要睁开眼睛就会看到那位凤眼的少女溢满阳光的笑脸。

        “你终于清醒了!”

        有个女孩喜极而泣,却是王后刘岑雅。

        石勒讪讪笑自己,道:“我还活着!”

        “活得好好的!休息一两日就可行动如常了!”

        眼前还有另一个人,刚才梦里被错以为魏先生的声音原来是他。

        “勿尘?”石勒讶然,“你……”

        “我也活得好好的!”勿尘神情如常,只是脸色很白,砂色的眼睛近乎透明,脖子上缠着几圈伤带。许是头发太短不能束发戴冠,他干脆做胡人装扮,一身箭袖短装。

        石勒一时分不清何是梦境何是现实。

        “洛阳疫情的蔓延已经止住了,赵王大可放心!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先走了,司徒清熬了新药还在等我查看!”

        勿尘将汤药放到刘岑雅手里,摸了一下石勒的额头,然后放心地离开了。

        石勒笑了,段勿尘一贯的冰山脸,他怎么在那一瞬将此人错认为温暖风趣的魏先生?

        “那么你来说说看是怎么回事吧!”石勒转问刘岑雅。

        这大半月云波诡谲,但事后说起来却也云淡风轻。冰水牢里的段勿尘为了止血将浮花根压在脖子上,不仅血止住了,瘟疫常见的高温也一直未发作。半日过后,人反而清醒了,头疼大有好转。他无意中找到了医治疫情的良药。他疾呼唤来司徒清,并说服刘岑雅想办法将浮花根配以常用的驱瘟药熬成药汤在洛阳街头施药。药方改进一两次竟然十分有效。短短十日洛阳的疫情遏制住了,不再扩散,最先喝药的人也陆续好转了。

        “大王,你知道吗?那浮花根特别不易获得,专生长在阴冷的水底,尤以水牢底下为盛。先生叫来人砸开水牢的冰,亲自下冰水取浮花根……那时,先生刚刚醒转,他脖子上的伤口还未止血,下水以后衣服上都结上了红色的薄霜!”

        石勒想起勿尘刚刚离去的身影,短短的头发已经没法束起,脖子上那一圈醒目吓人,他面色薄透得犹如冰雕,似乎腿脚也不甚灵活,走起来有些蹒跚。这么个摇摇欲坠的人,竟然一口气做了那么多事情。

        “我今日才听说段先生并不会水,大王,您说他破冰潜水寻药时是怎么想的,他可真是好人,救了大王,救了洛阳!”

        “傻姑娘,水牢的水不过及腰,水牢淹不死人!”石勒笑道。

        石勒起身走向门外,刘岑雅一手扶着他一手指向远处,透过残破的宫墙,那是一处药棚,隐约可见那里施粥施药,人来人往。

        洛阳又恢复了平常。勿尘和司徒清此刻当在此处。

        “就凭你是魏先生的弟子,我也不会要你的命。”

        “什么?大王,您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我可能错怪魏桓了!叫王修过来吧,我知道他就在宫门口等我醒来。”他要给魏桓送信去,大师兄一切安好,她大可安心。

        王修急急忙忙过来,按理石勒苏醒的消息应该一早就送达,他却似乎心急火燎。

        “卿,你这是怎么了?刘曜打到洛阳城下了?”

        “非也非也,”王修长长的马脸煞白,喘气有些急,“刚刚收到八百里急报:魏桓领军夜袭长安失败,战死于长安城下。尸首悬于朱雀门示众。”

        ……

        如雷霆贯耳,石勒懵了。

        王修又说:“臣怕有误仔细核过,大王月前给魏桓的宝石也被刘曜收了去,刘曜发文昭告天下‘血魔魏桓伏诛’……当不会有误了。”

        魏桓之死最直接的影响是大晋在长安战场的战线崩溃。魏桓常年驻扎中原,是阻隔胡人南下的铜墙铁壁,如今他被被击败,刘曜趁机集结长安驻军,甚至将北线大军调集过来反扑中原。就如黄河决堤一般,刘曜的大军大举南攻。长安向南向东的各大关隘挤满了刘曜的军队,函谷关口不堪一击。刘曜部突破关隘束缚向洛阳涌来。

        晋军长安战线的崩溃直接受影响的不是远在江南的大晋,而是进驻洛阳不久的石勒。

        开春以来,洛阳疫情还未平复,石勒又正将大军往江南方向调遣——他取洛阳终究也是为了夺江南的。此刻,他的筹划完全乱套,真是焦头烂额。

        夜是深夜,月黑风高。洛阳城内,石勒军中升帐点兵。

        洛阳封城三日后,振军待发。

        石勒轻骑准备出门时,勿尘正提刀要夺门钥。这三日,勿尘一直拼了命地要出城去,要不是此城门是他修好的,守卫们或多或少受了他与司徒清那一剂驱瘟药的益。就凭他敢挥刀往城门上砍,早把他拖下去法办了。

        自他得知魏桓噩耗呕血后,似乎就疯癫了。

        石勒下马过去,挥手命持枪围着勿尘的士兵放下手中武器。道:“勿尘,你去不了长安,我也去不了!”

        勿尘狠狠咬着牙,身形消瘦憔悴,疯狂被堪堪压抑在体内,又不断试图从眼睛里逃逸出来。这个月来各种变故摧残着他的身体,此刻他可能是靠着这点疯狂支撑着的。

        “勿尘,魏桓残部已经抢回她的尸身了,你去又有何用?就留在洛阳吧,你哪里也去不了!”

        石勒不想与他废话,也无心无力再管他。石勒挥手开门,领着先锋军冲进浓重的黑暗中。

        石勒死死地紧握拳头……云霓死我不难过吗?凭什么你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心?

        城开了,石勒领兵鱼贯而出,勿尘随着骑兵奔了一阵。还未苏醒的洛阳已经被凌晨的黑冷包围。过了一阵,骑兵喧嚣着消失了,他的周遭只剩下黑暗……看不见尽头的黑暗。

        正如石勒所说,他去不了长安,天地虽大,他哪里都去不了。

        理性回来之后,极度透支体力的恶果报复性地袭来,勿尘瘫倒在地,左腿比当年坠马断了还要疼。这样的疼痛瞬间侵袭全身,也好也好,身体疼痛总比心疼要好。

        “云霓,云霓……“

        ”师父,我没照顾好云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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