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一睡就到了晚上。
温粥醒来的时候屋子里还是黑的,宋佳醒的比她早，这会儿正躺在床上抱着电脑看剧。看的恐怖片，她神情凝重,幽幽的光自下而上打在脸上，看起来挺吓人的。
见温粥撑着脑袋坐起来,宋佳才回头：“头疼了？”
温粥半睁着眼坐在那，意识还没完全清醒，声音也模模糊糊的,“有点儿吧。”
鼻音有点重。
看来温度还是太低了点儿。
宋佳说：“我包里有盒感冒冲剂，你一会儿喝一包预防下。现在这天气,哪都跟蒸笼似的,一生病还跟采访得多难受。”
“唔。”温粥应着,坐到床沿捞鞋,抓一把凌乱的头发问：“晚饭呢？咱们点外卖？”
话音刚落，眼前灯光乍现,是宋佳按开了床头的灯。
宋佳合上电脑，沉吟稍许,扭头对她道：“P大后面那条小吃街不是挺有名来着？怎么说我这也是头一回上京，去那接接地气？说不准我脑门上这痘就能下去了。”
温粥笑，也行。
“说起来你可是本地人啊温粥,怎么着？还不得带学姐我好好吃一顿。”宋佳换好衣服，边扎头发边对她眨眼。
她张着一口米牙,说话时身上那股劲儿特讨人喜欢。
温粥自然应允,拿起手机：“走吧，请你吃。”
宋佳眼睛一亮，鬼笑着跟上她。
P大是百年名校，综合实力又是国内顶尖。
校区虽然老旧古朴,但各种设施仍然不错。再加之去年又刚翻修过，此刻的她在繁华都市的一隅独自沉静，映衬着深蓝浓墨的夜色，格外好看。
小吃街灯火亮如白昼，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嘿，挺多人的啊。”宋佳诧异，这会儿正暑假呢。
温粥扬了扬下巴示意，“附近都是商业圈，也有住宅区。这里东西便宜，也好吃，大家都会过来。”
“哎哎哎，温粥，给我拍个照。”宋佳说这话时，一手拿着一根烤串，对她笑得灿烂。
温粥拿出手机，把这个张扬肆意的笑容“咔嚓”一声定格。
“我修一下给那谁发过去，嘿嘿嘿，让他羡慕一下。”宋佳看着照片，美滋滋地说。
“那谁”，自然是宋佳的男朋友。
这回学校记者社跟着老师一块北上跟采访，宋佳男朋友特舍不得她，临走前还发了一堆小脾气，宋佳费了好大劲才哄好。
这几天又甜甜蜜蜜了，没事儿就给温粥塞狗粮。
两人逛久吃久了也累了，在一家甜品店里坐下来。
宋佳拿小小的银勺子戳面前的绵绵冰，“唉”了声对温粥说：“日子过得太快了，眼看暑假大半都过去了。马上一波新生又要进来，一转眼我都大四了……”
温粥点点头，是挺快的，她就要大三了。
“对了温粥，你男朋友不是也在B城？平时见不着面，还不趁此机会抓紧时间见个面升温感情？”
“呃，他挺忙的。”温粥往嘴里塞了口冰，凉得她眼睛都眯起来。
“暑假还忙呢？”宋佳不相信，“在哪个学校？”
温粥颔首，等舌尖那股麻意过去才说：“……P大。”
“……噗。”宋佳眼睛都直了，“就在P大？！”
“恩……”温粥低下头。
宋佳毕竟长她一岁，看温粥这小模样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啧”了声，用熟稔的语气说：“是吵架了吧？”
“……”
“哎，异地恋啊……”宋佳摇摇头，老神在在的模样，“多好的时候别浪费了唉。你看我，来这儿才几天啊，就特别想他。”
温粥不说话，只是笑笑。
“你别老这个表情行吗我的粥？看起来什么都无所谓似的，我要你男朋友我也得心塞。偏偏我就知道，你心事儿重着。”宋佳斜她一眼，没好气地说。
“快吃吧，你再说这冰都要化了。”
温粥努努嘴。
宋佳没辙，闭嘴了。明白眼前这女孩子就是个死脑筋，看着特软特好说话，其实比谁都倔都拗，主意正着呢。
她和温粥认识到现在一年多了，有时候其实挺心疼这个女孩子的。
一个人，跨越了半个中国到南方念书。平时也没什么话，朋友也少，刚入学那一年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独来独往的。
一开始宋佳以为她是性格如此，孤僻清冷。
后来熟识起来，才发现其实她特别容易相处。
只是她打不开自己。
像有一个玻璃罩，把自己安安全全地藏在里面。
甚至，温粥有个在B城的男朋友这事儿……她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
想到这里，宋佳幽幽叹了口气。
而对面宋佳这一系列心理活动，温粥是半点不知的。
她本来就轻微感冒，这会儿冷的热的一起下去胃就有点受不住了。只好放了勺子，托着下巴坐在一边安安静静等宋佳。
“咦，讨厌鬼给我来过电话了。”宋佳翻着通话记录，乐了，“一打好几个呢还，应该是线上没联系到我们……看时间，那会儿我们都在睡觉呢。”
温粥打开手机，这才发现自己也有一通未接来电。
“是新闻稿有什么问题？”
“不知道，我微信找他一下。”宋佳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开始给对方发语音。
“歪歪歪，讨厌鬼在不？”
她这奇奇怪怪的语调，温粥一听就想笑。
讨厌鬼其实是社里运营部的一个学弟，叫晏归。名字特别文艺，人却猴儿似的爱笑爱闹，挺招人喜欢的。大家就一起开玩笑，组团给他改了电话备注，就叫“讨厌鬼”。
宋佳跟晏归说完退出微信，一抬头正好对上温粥怔怔出神的脸。
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神情淡淡的，淡粉色的唇轻抿。唯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微光闪烁，又仿佛缠绕着轻浅的雾气。
几许哀伤，几许怀念。
宋佳抿了口手边的冷饮，无声收回目光。
温粥这女孩，
到底是……把自己藏得太深。
***
为期一周的采访工作终于结束，再两天他们就要收队回学校了。
温粥一大早醒了，宋佳昨晚睡得迟，还赖在床上睡懒觉。才收拾好自己，外面就有人敲门。
大清早的，不知道会是谁。
她边手梳着留到锁骨的半长发边过去开门。
打开门，迎面一张年轻灿烂的笑脸。
温粥愣了下，“你怎么来了？”
晏归耸耸肩，抬起手让她看手里的东西，“老师让我来给你们送早餐券，P大食堂。”
“你给我吧，宋佳学姐还在睡觉。”
“诶嘿，那你呢？粥粥姐要不要赏个脸跟小学弟一起去？我还能给你带路。”晏归虽然嬉皮笑脸的，眼神倒是很真诚。
温粥一想也行，于是就给宋佳留了张，自己跟着晏归一起下楼了。
晏归会来事儿，这几天已经把整个P大都熟悉了，哪条路近哪个食堂最好吃摸得门儿清。温粥就跟着他走，沿路一边看风景一边听他瞎侃。
晏归也是B城人，本土话唠，不需要观众就能自嗨。
清晨的P大校园，阳光静静照耀着，湖面波光粼粼，闲适静谧。
虽然是暑假，但留校的学生还是挺多的，随处可见从住宿区出来的学生。
“粥粥学姐你也是B城的吧？咱们还是老乡呢……哎，你高中是哪个啊？”晏归问。
“三中。”
“嗬！牛逼……”
温粥只是温温地笑，不置一词。
“学姐你可能觉得没什么……”晏归破天荒地不好意思起来，挠挠头说：“我当年中考就特想去三中，结果失手了——不过还是一直在关注，前年那届，诶就我上一届的高考状元不就三中的嘛，那年题还特变态，简直是我偶像啊靠……”
晏归喋喋不休地说着，丝毫没注意到旁边的女孩已经沉默下来。
那年……又是那年。
温粥轻轻咬住唇。
她呼出一口气，眸光一转落在不远处的林荫道上。
倏地顿住了。
那抹修长挺拔的身影……
这么巧吗？
可只是一闪而过，等她想再看清，那人已经不见了。
“学姐你看什么呢？”晏归凑过头来。
温粥没好气，斜他一眼，“看见一特漂亮的女生，想着要不要拦下来让你搭讪。”
“嘿嘿嘿嘿……”晏归傻乐起来，“学姐你人真好……”
温粥摇摇头，加快脚步走了。
晏归边叫着“哎学姐你等等我”边追上去。
等一高一矮两人的身影走远以后，林荫道上映出一个高瘦的影子。
那人黑眸清冷，唇角微抿。
眼波仿佛盛满了暗光。
***
夜色浓重，繁华都市的狂欢却才刚刚开始。
温粥没想到P大的老师这么大手笔，在有名的颐丰楼开了个包厢请他们吃饭。跟着老师一路走到包厢门口，宋佳还在温粥耳边嘀咕：“P大是真的壕啊！”
“嘘……”温粥朝她眨眨眼。
门打开，里面坐着的几个P大老师和校友。
一照面，打头的穿着格子称衫的中年老师就站起来了，“幸会幸会！”
温粥却愣在原地，视线都静止了。
最里面那个座位上，有个人懒洋洋地靠着。
黑色T恤，清爽的黑发。
那人脸廓清俊，唇边勾着淡淡的笑意。
下一刻。
他眼皮轻掀，定定地对上她。
眸如明火，引人深陷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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