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房间只有沙发旁的立式台灯亮着，电影还在继续，谭叙深接通电话的同时把声音调小了些，但久久没听到回应。
“你好？”
过了几秒，谭叙深又问道。
而电话另一端，闻烟听着男人低沉的声音，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好像突然失语，又好像突然失聪，脑海里轰隆隆的什么都听不清楚。
而谭叙深，竟然也很耐心地没挂断电话。
心快要跳出来了，闻烟捂着胸口不敢动，生怕心跳声顺着听筒传过去，她的兵荒马乱，他听到了吗？
白色的墙壁被投下斑驳的光影，拼凑在一起形成了电影画面，弯曲的山道中一辆辆赛车疾驰而过，而在发动机动感的轰鸣中，谭叙深忽然捕捉到几声不属于画面的呼吸。
微微急促。
房间光线很暗，电话里也只有彼此的呼吸，闻烟抿了抿嘴唇，尝试着想说点什么，但还是发不出来声音。
手心不停地冒汗，在心脏骤停地前一刻，闻烟挂断了电话。
“啊——”
忍不住叫了一声，闻烟把手机扔在被子上跳下了床，她快步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冰水，一口气喝下去半瓶，剩下的半瓶被她贴在脸上降温。
她快要着火了。
嘴巴，脸颊，额头，耳朵……身体的每一处都快要着火了。
闻烟站在冰箱前愣怔，刚才真的是他吗？
脑子乱糟糟的，她现在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闻烟一边冰着脸一边往卧室走，被子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她站在床前，想拿起来又不敢拿。
终于，闻烟把自己扔在床上，她半撑着身体拿起手机，屏幕里显示着通话时长——
13秒。
才13秒吗？
闻烟感觉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
所以她刚刚真的打电话给他了？
不是梦，也没有在拨号键停下，而他也接了……闻烟看着手机屏幕开始傻笑，傻笑的同时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
没关系，反正他不知道是谁打的电话。
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闻烟躺在床上好久都平静不下来。
刚刚还满足于他接了电话，而现在，闻烟又开始心痒，心里的贪婪隐隐作祟，就这么过去吗？
那他到底结婚了没有？
像是在做过山车，刚刚激动的心情已经开始极速下降，闻烟脸上的笑也渐渐消失了。
她拿起手机看着那13秒的通话记录。
时间仿佛凝滞了，不知道看了多久，闻烟顺着号码点开信息，在编辑框里打字，打一句停好久，然后又全部删掉。
十几分钟过去，编辑框里密密麻麻的几行字，漂亮的指腹离发送键只有5毫米，时间再次停滞，下一秒，闻烟又全部删掉。
“啊，怎么办？”
闻烟把手机扔在一旁，无助又难为情地在床上翻滚。
从床的左边翻到最右边，再翻回来，然后她重新拿起手机，在编辑框飞快地打下几个字——
你结婚了吗？
看着消息已送达，闻烟立即关机把手机放得远远的，仿佛那是个定时炸弹，说不准什么时候心脏就会跳出来，紧接着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强迫自己睡觉。
“没关系，反正他不知道是谁，不知道是谁，不知道，不知道……”
闻烟躲在被子里，默念着入睡咒语。
——
电影接近尾声，谭叙深又倒了半杯酒，刚才的电话他并没有放在心上，然而放下酒杯的瞬间，玻璃圆桌上的手机忽然亮了，在光线昏暗的房间内显得突兀。
—你结婚了吗？
密闭的房间充斥着淡淡的酒味，墙上投影的光折射在男人脸上，谭叙深看着短信微愣，但随即又笑了。
是他的小鹿吗？
和闻烟想的不同，谭叙深看见这句话的同时，脑海里就浮现出了她的脸。
血液里的酒精似乎开始作用了，谭叙深逐渐变得兴奋，愉悦，他点了支烟，继续看着那条短信。
还以为她消失了，原来是在森林里迷了路。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小溪边，清晨的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打在她漂亮的毛色上，谭叙深似乎可以看见她眼睛里的疑惑，胆怯和小心翼翼。
房间内的酒味被烟草味冲淡了，谭叙深打开窗户，他的半边脸隐匿在光影里，目光依旧落在那条短信上。
却没有回复的意思。
——
闻烟几乎一晚没睡，好不容易天快亮了迷迷糊糊地睡着，但连梦里都是她打电话发短信的场景。
昨晚手机关机，早上没起来还差点迟到。
今天可能是闻烟入职以来工作最不认真的一天，每隔几分钟就看一次手机，但一天下来也没有收到他的回复。
没看到吗？
还是不想回她……
从心神不宁慢慢变得失落，闻烟坐在工位上无精打采地看着工作报表，这时李明新忽然来了电话。
“明新哥。”
闻烟接通电话。
“下午好闻烟。”
李明新把电脑放下，“是这样的，6系敞篷后天就要上市了，明天你过来一下，我们和罗文再把所有的东西过一遍，千万不能出任何错。”
“好的，没问题。”
闻烟应下。
事情的重要性闻烟很清楚，然而她首先想到的却不是工作，时隔一个月，整整三十天，她终于又要见到他了。
但昨天的短信，再遇到会不会尴尬？
闻烟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为当时挂掉电话后悔，电话只会紧张几分钟，而现在，她每时每刻都在等待。
第二天早上，闻烟比往常早起了半个小时，但比之前到FA更晚。
纠结了很久不知道穿什么，她几乎把衣柜里所有的衣服都拿了出来，试了一套不满意，另一件还是不满意，床上的衣服逐渐堆积成小山。
最后看上班来不及了，闻烟才挑了件白色连衣裙，法式方领带着复古的味道，衬得锁骨很漂亮。
没有再像之前似的穿玛丽珍鞋或者高跟鞋，闻烟从鞋柜里取出来那双黑色马丁靴，纯纯的欲里添了几分活力。
——
周五车就要上市了，所以FA今天人特别多，应该都是在做最后的检查。
闻烟在35楼看了一圈没有空位，准备再去36楼看看，但刚踏上台阶，她就忍不住紧张。
会不会遇到他？
时隔三十天不见。
36楼几乎也没有位置，最后闻烟在他办公室附近找到一个空位，背对着他。
背对着的时候很没有安全感，看不见他是否在办公室，而自己却暴露在灯光之下。
脑海里毫无预兆地闪过那晚梦里的片段，闻烟脸颊逐渐染上红晕，然后心虚地坐直了身体。
——
谭叙深从会议室出来直接回了办公室，他刚坐下，就有人敲门。
“请进。”
谭叙深扯了扯领带，解开一颗衬衣纽扣。
“谭总，这是几份比较符合您要求的简历，您看有没有合适的。”
进来的是一个穿着职场通勤装的女人，公司的Hr。
“好，先放这里吧。”
谭叙深潦草地翻了几下，放到了一旁。
最近工作很忙，还有那天孩子的话，让谭叙深有了找个助理的念头。
“好的，有消息您告诉我。”
人事部的同事笑着转身，关上了门。
谭叙深靠着椅子轻揉眉心，将衬衣纽扣又解开一颗，过了片刻他起身走到书柜前，准备拿一份文件，但余光忽然捕捉到外面格子间一抹白色的背影。
对她的身影似乎格外敏感，因为别人穿白色没有这种味道，单纯中带着欲望的味道。
办公室的玻璃上挂着百叶窗，谭叙深忽然想到前天晚上那通电话，还有那条短信，他不禁勾了下唇角。
百叶窗微微合着，外面看不见办公室的场景。
谭叙深注视着她的背影，拿出手机，在那条13秒的通话记录上，拨了回去。
此时此刻，男人像极了等着猎物上钩的捕食者，藏在树后打开了瞄准镜。
闻烟正在给罗文更新一个报表，比较紧急，下午两点之间就要，然而这时手机忽然响了，还没来得及看是谁，她直接滑动接听。
“你好。”
闻烟拿着手机靠近耳边，另一只手还握着鼠标修改内容。
但过了几秒还是没听见声音。
闻烟又问了一遍：“你好？”
依旧没回复。
闻烟终于察觉到一丝异常，她拿着鼠标的手顿住，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只觉得贴着手机的耳朵很热。
过了很久，她将手机慢慢移到面前……
看到那串熟悉的数字，闻烟脑子一片空白，通话还在继续，她条件反射地挂断了。
呼吸变得很乱，心脏的灼热似乎要把她烫伤，望着已经熄灭的手机屏幕，闻烟有种被揭穿的赤裸感，她仿佛能察觉到身后有一束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办公室里风平浪静，他们衣冠楚楚神色如常，而暗藏的蠢蠢欲动下，早已被彼此的眼神剥光。
不能回头，不能回头，不能回头……
从她接电话那一刻起，谭叙深的眼角就弥漫上了笑，慵懒温柔，还有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的优雅。
她的声音，她的动作，以及从背影都能看出来的惊慌失措，都让他很满意，男人眼眸深处的兴味越来越浓。
对于闻烟来说，今天又是度日如年的一天，直到下班回到家，她还没从那通电话的惊吓中回过神。
晚上她躺在床上偷偷看通话记录。
13秒。
11秒。
两通无声的电话，谁也没开口，却让她慌乱了整个夏天。
闻烟躲在被子里打开信息，那条短信依旧没有回复，但她再也不能骗自己他没看到了。
今天的电话是试探吗？
但他怎么知道是她？
难道她平常表现得太明显了吗？
好像也不是。
男人精明地让闻烟害怕，也越来越不可自拔。
又是一个意乱情迷无法入睡的夜晚。
——
周五，FA6系敞篷轿跑在北京车展正式上市。
今天办公室的氛围格外轻松，忙了三个月，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各个部门也都没有出现任何纰漏，很多同事已经在计划休假了。
闻烟今天还在FA，但除了上午远远看见他一眼，就没再遇到，甚至有时候她还会躲着。
别人都能喘口气了，但谭叙深的工作还没有结束，中午他直接去了车展，有个环节需要他致辞，然后又和几个高层一起参观了几个竞争品牌的车型，之后又是饭局。
回到家已经九点多了，谭叙深洗了个澡，下身被深灰色的浴巾围起，肩膀上还泛着诱人的水光。
酒架上放着昨天没喝完的酒，谭叙深从冰箱里取出冰块，然后放入玻璃杯中，看着它们慢慢被浓醇的威士忌淹没。
夜色因为酒的气息而魅力加倍，谭叙深端着酒杯来到落地窗前，他凝望着城市的无边夜景，忽然闲下来似乎还有些不习惯。
被风吹着，刚洗过澡的黑发显得凌乱，血液里的酒精因子也开始蠢蠢欲动。
谭叙深拿出手机，看着那条短信唇角噙笑，玻璃杯里的酒只剩下四分之一，随着时间慢慢流逝，味道被融化的冰块冲淡了。
他仰头将剩下的酒喝完，喉结微动，唇齿间留下一片冰凉清冽，谭叙深将杯子放在一旁，迎着夜色在短信编辑框打字。
——
房间只亮着一盏暖黄色的夜灯，而闻烟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她强迫自己不要去拿手机，但心还是静不下来。
和自己僵持了一个晚上没有结果，闻烟去客厅拿了瓶果酒，按照自己的酒量应该很快就会醉吧。
坐在床边的地毯上，闻烟一个人喝得醺醺然，没过多久脸上就染上了酡红，然而就在这时，静谧的房间突然响起了短信的提示音。
还以为是星棠，闻烟伸手拿过来手机，但当她看到熟悉的电话号码时，心脏瞬间停止跳动。
—景华城B座13号楼1701。
—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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