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科幻灵异 > 美妙人生 > 第6章 第六章

一桌子佳肴珍馐,皆是为庆贺长松入读太医署所备。在林府下人们的眼里,林老爷偏爱二公子妙生。实则,反之。荣郡主不曾谩待长松,却也不曾尽过母亲之责。如此,林长松看似既不受父亲青睐,亦不得母亲宠爱,虽为长公子,却不及妙生地位。

        府中无人议论长松是庶子,也无人看重他是长公子。他在林府,好似时而存在,时而消失,不被人惦记,也不惦记别人。方十来岁的年纪,竟如七八十岁的隐士般,任自由。

        这样一个可有可无,可敬可略的人,忽然一天高中皇榜,他就无法再消隐无声下去。前来祝贺林府长公子高中的宾客络绎不绝,长松一举成名!

        林志露出久违的笑容。在他心目中,长松才是因爱而结下的种子,妙生不是。秋嬛死后,他恍觉自己深爱着她,日思夜想,愈发不能自持,愈发地爱她。这份爱,潜移默化地投射到长松身上,他把这份爱做到滴水不漏,任外人难以察觉。

        荣郡主自恃威武,也被蒙在鼓里。但她有自己的一套,但凡有关长松的好事,她一律称病卧床,此次也不例外。

        这日大清早,有人急敲林府大门。贺喜赶早,也没有天不大亮来的!门童惺忪着眼,一看是未来的新姑爷,随即恭敬地道了声安,忙引着往里走。

        凤天鸣急匆匆,非为贺喜而来。

        林志未醒,可凤天鸣不能等,也不顾得礼节,径自跑到书房门前求见。折腾了好一阵,又匆促离开,竟没有去看望一眼林园。

        早有丫鬟传信给林园,她等不见他,再一问,竟说已经走了。她去找哥哥问发生了何事,在半道上竟碰上妙生。

        不睡懒觉,不是妙生。今时是怎么了?原来他亦是听说凤天鸣来了,因心里想打听凤得英的消息,睡意全无。也不等丫鬟侍候,自己混乱穿了衣服,只穿了长袜,连靴子都没套。

        妙生林园问:“小姑父在哪里?”林园拉着他进入书房。大清早,姑侄二人“闯进”书房,乃前所未有之景观。

        “爹爹,小姑父呢?”妙生东瞅西望寻不到人。

        林园也焦急地问:“哥,天吟哥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林志打量姑侄二人一番,林园惦念凤天吟是情理之中,妙生忽地起关心,他真摸不透。“他已经走了。”林志说,似乎完全不当回事。

        “可是凤府又有事?否则天吟哥不会天不亮就来,定是有急事,哥,你快告诉我!”林园再问。同时妙生道:“怎么就走了!我还有事要问他!”

        林志皱眉,问:“你要问他什么事?”妙生惯常惹是生非,难道这次跟凤天吟有关?被父亲责问,妙生知大事不妙,便支支吾吾不说。

        林志净过脸,穿戴齐整,方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来借一味药。崖蜜这味药是禁药,民间不得私自采买售卖。他急用,典药局有,便来求我。”

        来求药,必是凤府有人病重,他既然能来,患病之人就非他。林园稍稍宽心,问:“天吟家里屡遭祸事,真是屋漏又逢连夜雨,不知道这次又是谁病了?也不知凤老爷身体康健与否,妹妹早想去探望,但情境所迫,又不知现在前去合不合时宜”

        林志想了想说:“不是凤家老爷。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呆在家里便是,跑他们家作甚!如今那里是个泥潭,沾不上好光景!”

        妙生问:“爹,那是谁病了?”

        林志轻描淡写地说:“也不是谁,一个凤府新来的丫头,不想活,一直想寻死,昨夜吞了毒药。”

        “啊!”妙生叫道。

        回到房中,妙生左思右想,甚觉不安心。凤得英不能死,她的命是他救的,他不允许!况且他还要找她报仇,要是她自杀了,他的仇就不得报!

        有仇必报,是林妙生的行事准则。不叫他报仇,比杀了他还痛苦。

        “童大哥,你倒是想想办法,我如何才能去找那个疯丫头报仇?”妙生缠着童九鹤朝夕晨暮地问,又说:“童大哥,小姑父应该拿到解药给她服下了吧?她应该不会死,她必须要活着,等着我去找她报仇!对对对!她不能死!”

        服下崖蜜汤及时,烈毒散去地快,凤得英一条命算是保住。

        进入凤府后,得英终日不语,目无光,眼无神,不食亦不寝。她蜷缩在床铺里一角,怕见人。初始,凤府里人多心疼她,几番迁就罢,也腻了,没了耐心。眼看要被活活饿死,幸好天吟在,生生给她灌下些汤水。

        得英没有生的欲望,她饿不死自己,便要毒死自己。回想在濛山镇药铺里,秋嬛一不留神,幼年的得英胡乱抓住药材就往嘴里塞。秋嬛惊得不轻,就教得英辨识药材,哪些药材有毒,绝不能放嘴里;哪些无毒,可滋补身体。那些时候,得英记得,她的娘亲抱住她坐在花香四溢的小院里,在暖人心脾的阳光下,拿着一株株药草,教她分辨。

        凤府最不缺的就是药材,所以得英很快弄到了可以杀死自己的药材。她生吃下去,没有熬煮,故而毒性不烈,否则等挨到次日才被发现中毒,她就早毒发身亡。

        凤天吟发火了,他教训得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容你这般糟蹋!你爹娘临终前,怎么交代你的?难道要让你随他们死吗?你不爱惜自己,怎么对得起你父母的在天之灵?”

        得英眼神呆滞,两行清泪从双颊流下,满腹委屈,痛苦,不安。谁能懂她的处境?不幸来得太快,应接不暇,难以招架。且别忘了,她才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呀!

        凤天吟将她从别院接到自己的沐曙园里,放在身边照养。悉心照应三月有余,转眼已是暮夏。

        这些日子,府中来往许多人,皆是为凤天吟婚事而来。依凤天吟所愿,他欲将婚事推迟三年。林志大怒,即刻要作罢这门婚事。林园一点也不气他,反帮他说凤天吟是为尽孝道,为亡母守孝三年。

        “妹妹,三年不短!三年的好光景,你何必废在他身上!”

        “哥哥,勿说三年,就是三十年,只要他叫我等,我也等。”

        林家自然不同意再推迟婚礼,凤家人中,凤老爷思虑了一夜,将天吟叫来说:“遵孝道自然好。不过,林家人怕是况且你母亲在世时,只盼着你能早日完婚,生下一儿半女。你埋头苦读,不问窗外事,本已耽误了嫁娶。再等三年,怕是不合适,你母亲也不会同意。不孝之首,无后为大。你快些成婚,好叫你母亲安心!”

        大公子天啸也跟着劝解一番,林府派来的人也各自一套说理,凤天吟坚持不过,很是苦恼。

        得英见三叔叔为婚事闷闷不乐,就问:“三叔叔,你不想结婚,是不是因为三婶婶很丑,你不喜欢她?”凤天吟笑着说:“三叔叔没有不想结婚,只是不想现在结婚,再过三年,等我们得英长大些,三叔叔再结婚不更好吗?”

        推迟结婚,尽孝道是其一,凤天吟另一个考虑是得英。等他一成婚,得英就不便住在沐曙园。得英不在眼前,他心难安。

        得英不领情,说:“三叔叔还是快快把三婶婶娶进门好!”

        “为何呀?”

        “得英被三叔叔看在园子里,三叔叔整□□迫我读书,我好烦的!我想出去玩,一点机会都没有!等三婶婶来了,三叔叔就没空管我了,嘻嘻!”

        得英渐渐活泼起来,似乎离找见从前在濛山镇的那个自己不远了。凤天吟舒心一笑,只见暮夏里的霞光柔美暖昧,于是说:“得英,跟三叔叔上街去逛夜市好不好?”

        霞光褪去,残月遥挂,繁星满天。

        得英抗拒马车,她见到马车,便会想到遭遇恶匪那一天。马车裂开的一瞬,刀光血影浑然涌入心头,她恐惧马车!甚至是听到这个词,她已颤抖不已。

        凤天吟只好骑着马带她上街。

        灯火璨明,夜市如昼。有叫卖点心胭脂水粉奇巧玩意的,还有杂耍说书唱曲的,人潮人海,花红柳绿,直看的得英眼花缭乱!

        “三叔叔,那个是什么?”

        凤天吟随向一看,说:“那是捏泥人。”

        “捏泥人是什么?”

        “捏泥人的师傅身怀绝技,手艺卓群,可以按照你的喜好,捏出你想要的泥像。”

        得英甚是思念父母,当下便挤到摊位前,对师傅说:“大伯,你会捏我爹爹和娘亲吗?”旁人都笑她,师傅手上忙活,瞅她一眼,心想这个小姑娘不像是来砸场子的,便说:“我不识得你爹娘,怎么能捏出来他们。这里有现成的捏人和泥玩,都很好看,你捡些去,我便宜给你。”

        凤天吟掏出碎银子,拿了一个小老虎给得英,她摇头不接,竟呜呜地哭起来,搡开人群,只管低着头走路。“不会是个傻姑娘吧!”只听后面有人说。凤天吟怼道:“自己若不傻,岂能妄谈他人傻!”

        得英低着头抹眼泪,边走边哭着断断续续地说:“我不记得爹和娘的模样了,三叔叔,我忘了爹和娘长什么样!我越想他们,就越看不清他们的脸!三叔叔——三叔叔——”

        天吟亦感心酸,安慰她说:“得英不急,三叔叔记得,赶明儿,三叔叔请人画你爹娘,好不好?”

        得英流着泪,直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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