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出去冒险。”
这已经是今天第十次芝芝提出要去万青门外看看了。
她挥动着手臂在齐言之面前晃呀晃的，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虽然芝芝很想凑过去抱着齐言之的手臂摇晃他，但曲心妍说了，男女授受不亲。
芝芝是女孩子，在齐言之面前，有许多不可以，那以后曲心妍便独占了芝芝的无敌卖萌甩手手。
齐言之笑着将煮好的蹄花切成四块，推到芝芝的面前，“趁热吃吧。”
芝芝用筷子将肉扒拉进嘴里，一边大口嚼着，一边却还不忘她的心头大事。
“齐师兄，万青门我都跑遍了，我想去外面看看。”
齐言之拿出手帕替她擦了擦嘴角，露出了为难的笑容，“万青门外可是很复杂的，你可以保护自己吗？”
芝芝拍了拍胸脯昂起头，她指着自己头顶的两只黑色犄角。
“大长老说，这是龙族血脉的证明。普通妖兽见了都不敢欺负我。这个世界的高阶妖兽已经不存在了，没有人能伤害到我。”
齐言之虽然没有反驳，心里却担忧起来。他将这份忧郁藏在了两条细细的眉毛下边，温和地注视着满心想着去外面的姑娘。
芝芝把外面的世界想得太简单了。
九洲大陆并不是个个都像万青门所在的灵极洲这样安定，在这个世界的许多角落，也有不为人知的邪修和危险存在着。
芝芝的嘴里塞满了蹄花，她身后的长尾巴不自觉翘地起来，上面坚硬的鳞片闪闪发光。
每当她心情愉快，她的尾巴总会不由自主地翘起来，而当她看到了新鲜事物变得兴奋起来时，那条尾巴便总忍不住地来回摆动。
齐言之亲眼见过芝芝挡下犀角兽的奋力一击，也听曲心妍说她打赢了闫子居龙抄手。
但外面的一切，芝芝究竟了解多少呢？
他为芝芝面见了掌门，传达了她想要外出的想法。
掌门看出他的担忧，宽慰他说道：“芝芝并不弱小，她比万青门中的很多人都更加坚强。我知道你担心她的安慰，我们都害怕她受到伤害，但你不能一直将她留在门内。她的翅膀，是为了广阔的天空而存在的。”
掌门果然比一般人看得通透。
齐言之告别了掌门，在离开掌门居所的路上遇到了正提着一堆新衣服的曲心妍。
她从集市上挑选了好些新衣服，想要带去给芝芝，两人便攀谈起来。
“总不能让灵芝成天穿一件衣裳，女孩子家的，总该打扮得靓丽些。”
“入门多年，我都没见师姐对梳妆打扮如此上心。”
“你小子，讨打是不是？”
一个多月后，芝芝的外出请求终于被批准了。
不过掌门也说了，芝芝不能离开灵鸢山谷，她和同行的弟子们紧紧待在一起，不能随便乱跑。
芝芝满口答应，保证不会离队友太远。
她背上了掌门给她的八宝绿布囊，带着干粮和水壶，跟着几个外出采集的丹修踏入了幽深的山林之中。
万青门西边的山脉就是长灵鸢曾经的故乡，灵鸢山谷。
山谷在两座高大的山脉中间，谷内花香四溢，泉水清澈，一些不爱与人打交道的精怪在这里平静地生活。
林中的一切都让她充满了好奇，奇形怪状的植物，暗中观察着他们的妖兽。
空气有些闷热，跟在大家后面的芝芝掏出水壶打开盖子，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水。
忽然，她发现不远处有一座浅浅的池塘，清澈的水里游动着色彩斑斓的锦鲤，它们的鱼鳍又宽又大，像两片翅膀。
“师兄快看，这小鱼儿也有翅膀！”
“好咧，小灵芝你在这里等着，我看到一株仙草，去去就回。”
那名丹修将背后的箩筐解下来，往颗仙草走去，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大石块后方。
芝芝坐到岸边，脱下靴子，将双腿伸进了凉凉的水中。
那些锦鲤悠悠地游过来，亲吻着她的脚踝，其中一条紫色的小鱼调皮极了，围着她的脚趾头打转儿，还吐了几个泡泡。
泡泡破裂开了，紫色小鱼飞快地游开了。
逐渐平静下来的水中倒映着芝芝的脸，她摸了摸头上那对黑色的犄角，又沿着脸颊的轮廓一路往下。
她点了点自己的鼻尖，又扯了扯圆圆的耳垂。
这张脸让她感觉有些不真实，但比起那丑丑矮矮的模样，芝芝已经十分满意了。
芝芝并没有特意调整自己的容貌，那个化形的夜里，她躺在厨房门口的草垛上，抬头看着夜空里的星星。
爽朗的气候让星星特别清晰，那些星星构成的图案和龙妈妈告诉芝芝的一模一样。
大熊和射手，宝瓶与勺子。
这些星象听起来不觉得稀奇，亲眼看到了却又是另一种感受。
不知不觉间，魔法的光芒笼罩了芝芝的身躯，覆盖着鳞片的短小四肢就这么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白皙纤细的人类手脚。
但芝芝却早已在柔和的星光和温暖的风中睡着了，她做着关于天空和龙妈妈的梦，梦里满是祝福和欢笑。
泉水叮咚作响，芝芝从回忆中醒来，发现刚才还说着话的丹修师兄不见了，不远处忙着采集的其他弟子也全都失去了踪迹。
她心头一紧，水中围绕着她的锦鲤突然散去。
芝芝从水里出来，甩掉了脚上的水珠，向四处张望，她大声喊道：“有人吗？大家都去哪里了？万青门的大家在哪里？”
但空荡荡的林中根本没有人回应她，太阳也被云层遮住了，在树荫的遮蔽下，四周的一切显得灰暗起来。
原本闷热的空气突然转凉，芝芝不自觉抱着双臂打了个寒颤。
怎么突然变冷了？
芝芝没有在林中找到万青门的其他弟子，她在原地绕了好几圈，终于明白了现在的情形。
她迷路了。
但芝芝并不丧气，她早有准备。
她不慌不忙从八宝绿布囊里掏出掌门给的乾坤罗盘，开始确定方位。
掌门告诉她，万青门的方向会在罗盘上用绿色的光点显示出来，她只需要跟着银针的方向一直走就可以回去。
指针在转了一圈又多一半的时候停了下来。
芝芝看了一眼指针的方向，那边的道路幽深诡秘，完全不像是回去的路，可她还是决定相信罗盘的指示，
越往里走周围的景致就越发怪异，连两侧的树木都变得不对劲了。
老树干枯扭曲，枝丫上光秃秃地，连一片叶子也没有。
更糟的是，天色已经快要黑了，两边的草丛里传出老鼠的吱吱叫声。
芝芝的表情越来越委屈，她嘟着嘴，又害怕又难过。
掌门给的罗盘怎么会有问题呢？
她重重敲了几下那光滑的表盘，指针居然被她打歪，干脆掉了下来，罗盘内侧的刻度全都亮起了绿色的光点，像进入了怪异的磁场。
芝芝的尾巴紧张地夹住了，林中传来一阵尖啸，吓得她当场迈开腿向前跑去。
待她飞快地跑出了树林，周围的光线亮了起来，她又回到了刚才的浅塘。
一处隐蔽的山洞出现在她的眼前，洞外交错着歪脖子老树，树上挂着空巢。
刚才有这么个山洞吗？
芝芝狐疑地往前走去，周围魔法的感觉变得清晰。
山洞外的地面上，有一个奇怪的法阵，阵眼周围遍布难以理解的文字。
前不久，芝芝曾在万青门上方的天空看到一个古怪的法阵，她将这件事告诉了掌门。
掌门让齐言之带了几个弟子御剑飞上去看了看，他们在万青门上空绕了几圈，却并没有发现怪异之处。
但不知为什么，那个古怪的法阵一直萦绕在芝芝的心头，让她觉得十分不安。
山洞口的法阵有些眼熟，芝芝认出了其中的一个词语：联结。
这个阵法将什么东西连到一起了吗？
也许这东西和她原来的世界有渊源。
越靠近那中央的阵眼，耳边的杂音就更加明显。芝芝没有贸然行动，她折下一根树枝握在手里，试探着戳了戳阵法所在的地面。
地上的石块突然震动起来，砂砾纷纷跳了起来。
芝芝往后退了一步，她的翅膀本能地张开，周围的景象一时间变得光怪陆离。
她看见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建筑，那些方形的房子，串流不息的车马，倒挂的古怪钟楼，破损的船只，还有形貌奇异的人。
严格来说，他们并不是人。
他们是脸上长着獠牙的魔人，有着深红色的眼睛，皱巴巴的皮肤。他们身形壮硕，胸口画着红白相间的可怖图腾，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长斧。
其中一个高大的魔人似乎看到了芝芝，凶神恶煞地大吼着，冲了过来。
芝芝吓得蹲下来闭上了眼睛，用小翅膀挡住自己的身体
抹着兽血的斧头从她的头顶劈下，却劈了个空，尖锐的刀锋穿过了芝芝的身体，化为了幻影在顷刻间消失不见。
那些古怪的城镇和魔人都散去了，都是虚惊一场。
芝芝还没能从刚才的惊险刺激中回过神，蹲在地上的她就发现了脚下的影子有些奇怪。
她站了起来，影子却没有变回瘦长的模样，反而渐渐扩大。
巨大的阴影遮蔽了整个洞穴外的土地，有东西正在空中漂浮。
芝芝抬起头，目光越过那些断裂的树枝，原本无云的朗朗晴天上，突然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天空之城。
那座城市鳞次栉比，被一块巨大的浮石支撑。
浮石下盘踞着错综复杂的老树根，巨木的树冠遮蔽了城池，隐约可见里面大小不一的建筑物。
外城墙上画着颜色鲜明的壁画，图案上有许多长着翅膀的人，他们张开羽翼，手捧来自天穹的火种。
蓝色的眼瞳紧盯着所见的一切，几乎看呆了。
是何人的手描绘出了这样传神精妙的图画？
那些长着翅膀的人是谁，这天空中的城市又来自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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