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一直到穿上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唤，叶知秋方才回过神来。
床上的人被纱布浑身都裹着纱布，连脸上也不例外，这个时候季青语也不是很确定季青临究竟是睡着还是醒了。
叶知秋快步上前在床边蹲了下去，床上的人还闭着眼，只是却是一声又一声低低的喊着她的名字。叶知秋伸出手去，最后却在半空停了下来。
他浑身是伤，她不敢碰着他。
“我在，季青临，我在这里，你听到了吗，你睁开眼看看我。”叶知秋的声音染上了空腔，身后的季青语抹了抹眼泪，转身退了出去。
这个算得了什么，难受的还在后面呢。
她现在什么都明白，如今季青临为救叶知秋成了这个样子，等季青临完全清醒，赤王不在的时候，叶知秋还能照顾照顾季青临，这样他心里也不会那么难受。
可是等赤王回来之后呢？他肯定不会留叶知秋在季青临身边的。
到时候季青临成了毁了容，成了一个残废，以他的性子，肯定也不会要求叶知秋做什么。
这一场博弈，季青临从来就没有赢过。
短暂的沉默之后，床上的人艰难的睁开了眼，他似乎想要抬手，不过动了动手指头也没能抬起来。
“知秋，你没有事吧？”眨了几次眼，确认床边的人真的是叶知秋之后，季青临冲她笑了笑，只是他脸上裹着纱布，叶知秋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表情。
“我没事。”她摇了摇头，然后掉下一滴泪来。
都躺在床上了还问自己有没有事。
她何德何能。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季青临又闭上眼去，他每一个字都说得极慢，说得十分艰难。
“你怎么这样傻，我何德何能值得你这样待我。”叶知秋也不知他是醒着还是睡了过去，她只是跪坐在床边絮絮的念着。
她什么都没有为季青临做过，这一路走来是他处处帮着她，她半点儿都不值得。
明明他遇到她的时候，她年岁已经不小了，还嫁了人，他如何会喜欢上她呢？
“知秋。”床上的人又睁开了眼，艰难的侧过脑袋来看着叶知秋。“你莫要这样说……在我心里，你跟青语是一样的……我不会让青语出事，自然也……不会让你出事……”
长长的一句话，等说完之后季青临躺在床上喘着粗气。
叶知秋刚止住的眼泪又接着往下淌。
要是这个时候季青临再跟以前一样对她表白她心里还会好受一些，偏偏到了这个时候，他不再说那些话，只说将她看做自己的妹妹。
他分明就是担心自己难过，所以才说这些话，想减轻自己心里的内疚。
“对不起，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叶知秋再也说不出其他的了。
她便是这样自私，哪怕是季青临为她做了这么多，哪怕如今他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她也不能给他什么回应。到了现在她还是盼着周林霁平安归来，她还是想留在周林霁身边。
“对不起季青临，对不起。”叶知秋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床上的人已经睡了过去。
又在季青临的床边跪坐了好一会，知道季青语再次走进屋来才将叶知秋带了出去。
赤王的人就在季青语的院子外面，叶知秋连夜回了赤王府。
如此又过了三日，叶知秋没有再去看季青临，倒是季青语每天都到赤王府来跟她汇报季青临的情况。
今儿季青临已经完全清醒了，他醒来之后倒是什么都没有说，没有半句怨言，也没有半点儿消沉，好似这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事。
可他越是这样，叶知秋就越是愧疚。
也是这一天傍晚，白薇和白芷回了赤王府。
两个小丫鬟脸上倒是没受什么伤，至于身上的伤，她们不给叶知秋看，叶知秋也不知道究竟有多严重，只是看她们行动间跟常人没什么区别，叶知秋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芥子呢？她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可是她伤得比较重？她如今在哪里？我明儿去看看她。”确认两个丫鬟没什么大碍之后，叶知秋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想来芥子应该伤得比两人重，毕竟芥子不会武，那晚自己被下了药，三个小丫鬟肯定也不能幸免。
白芷垂着脑袋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白薇笑了笑道：“姑娘说的是，芥子伤得比我们重，如今正在养伤，她还让我们给姑娘问个好，说等她养好伤了再回来伺候姑娘，姑娘莫要担心。”
叶知秋端坐在桌子边，面露疑惑。
往常白薇不会这么多话，这些话也不像芥子会说的。
“你们两告诉我实话，芥子是不是伤得很重？”她的语气陡然变得十分的严肃。
今儿从早上开始，她的右眼皮就一直跳，刚醒来时心底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又回来了。
肯定是芥子出了什么事，不然叶知秋不会这么不心安的。
“姑娘莫要担心，芥子没什么事，再养两天就可以回来了。”白薇依旧是笑容清浅的模样。
一旁的白芷却是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你们老实告诉我，芥子究竟伤成了什么样子，没事的我撑得住。”叶知秋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茶盏。
季青临那个样子她都见过了，还有什么是她不能承受的呢。
“姑娘……”
“白芷。”这回白薇刚开口就被叶知秋打断了。“白芷，你来说，不许瞒着我，要是你们瞒着我，那你们以后就不要留在我身边了。”叶知秋对一旁的白芷道。
实在是太反常了，要是没有事，回答自己的人就应该是白芷而不知白薇，便是白薇答话，白芷也会补上一两句，无论如何，绝不会是像现在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姑娘……”喊了两个字之后，白芷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叶知秋的心慢慢往下沉。“姑娘，芥子回不来了……她再也回不来了。”白芷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道。
叶知秋只觉得身子一软，从凳子上滑了下来。
白芷肯定是在撒谎，什么叫再也回不来了呢？
“你不要胡说，芥子究竟在哪里，带我去看她，她便是伤了残了，我往后都养着她，你叫她不要多想，我不会赶她走的。”叶知秋眼神呆滞，说出来的话也是语无伦次的。
从白芷开口的那一刻，白薇就一直盯着叶知秋看，方才她从凳子上滑下来，亦是白薇上前去扶住了她。
白芷跪在地上不住地哭，她不是一般的小丫鬟，跟在周林霁身边也是杀过人的，只是在叶知秋身边她本来就跟小孩子似的，如今朝夕相处的芥子死了，白芷一时间只觉得心如刀割。
扶着叶知秋的白薇倒是没有白芷哭得那般伤心，只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姑娘，这个给您。”白薇一只手扶着叶知秋，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递到叶知秋面前。
那是一块玉，成色并不好，一看就不值几个钱，只是一见那块玉，叶知秋的眼就大颗大颗的往下滚，好似终于相信了白芷说的话。
那块玉的确是芥子的，是以前在饶河县的时候赵氏给芥子的。那时候叶知秋常回娘家，芥子自然是每次都跟着她回去。
叶知秋很少在厨房帮忙，倒是芥子，每次到叶家的时候，都会主动到厨房帮赵氏，两人十分谈得来。
有一次回去的路上，芥子将这块玉给叶知秋看，说是赵氏给她的，问叶知秋要怎么处理。
那时候叶知秋还打趣她，说：得亏我只有弟弟，要是我有个哥哥，我娘亲怕是巴不得你给我做嫂子。
一句话吓得芥子跪下连连磕头，知道她不禁吓，叶知秋也不再逗她，又说既是娘亲喜欢她，那她好好收着就是。
如今玉在白薇手上，那芥子果然是死了吗？
叶知秋只觉得头晕目眩，喉咙用上一口腥甜，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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