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兮在厨房找了几遍，就一棵大白菜，再也无其他好吃的，好在发现一盆黄土，土层表面有无数小洞，手指粗细，掏出来，是指肚大小，佝偻着腰的蝉蛹，虽然颜色洁白如玉，不类平常，想是在土里的时间过短也未可知，这可是好东西，滋阴壮阳嘴不臭，俗称“肉骨龙”，“节溜猴”，这一盆子，逮到七十六枚。
这玩意做法简单，或油炸，或干煸，就一条，要煮的八成熟才能下油锅，要不，会被高温激炸，七十六枚蝉蛹，就是七十六枚微型炸弹。
白菜滋味最是清淡隽永，黄兮做了一道开水白菜，看着就是开水里，泡着碧绿的白菜心，一星油花也没有，实则不然，滋味全在汤里，吃在嘴里，清香爽口，关键就是吊汤。
“坐下吧，小子，别看这酒不起眼，可是八二年我埋在窖子里的，八二年的白干，比你都要大几岁，自己倒，别麻烦我老人家。”
老头确实不一般，吃喝的同时，一点不耽误说话，跟这样的人物下饭店，AA制可就亏大了。
“得，不麻烦你，都一大把年纪了，喝一次少一次，还是和我说道说道狐狸的事。”
黄兮不客气，天性觉得这老头和自己很亲近，说话也就不讲究。
孙守义白了他一眼，打算憋憋这个小屁孩，到了少年没怎么着急，自己忍不住了：
“想知道你那个贼师父不？得敬我杯酒啊，这孩子，怎么不知道着急呢。”
“不说拉倒，来，喝酒。”
黄兮摸准老孙的脾性，就是不问，不但不问，还就假装忘了这事，酒到没少喝，要说这八二年的金陵白干，味道堪比小茅台，经过岁月的沉淀，酒体粘稠，颜色微黄，比夜色客人剩了一口的八二年拉菲，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你师傅没跟你说他是干啥的？这王八蛋，等日后老子见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他，连我的徒弟都敢骗……”
老孙两杯下肚，打开话匣子，看这意思，好不容易找到听众，打算把瘪了多少年的话，一股脑倒出来：
“想当年，老子那是放眼天下啊，盗门也算老资格江湖帮派，那时候，狐狸还不是门主，不过，一手偷窃功夫，无人能出其右，我在京城林家做护院，两人打赌，就赌林家门口的一对红灯笼，这个……说远了，他没输，我没赢，算是平手……”
“不对吧，你没赢，他没输，那就是他赢了呗。”
“就当是这么回事吧，虚名啊，利禄啊，于我如浮云……再说，谁知道你师父的易容术那么巧妙？居然装作林大帅，连嘴角的痦子都没毛病，还特么使唤我亲自拿给他的，这狐狸都特么成精了，真是难为他，一个胖子，为了一顿酒，靠缩骨法扮作瘦子，哎，你俩搁一块，他是什么德行？”
黄兮终于明白，胡三还真是和老孙年纪仿佛的狐狸，居然是盗门的门主，怪不得海曲城失窃的金条没了动静，盗贼中的战斗机啊，这胡三到底长得啥样，自己也没见过，想想真是吓人，给一个江洋大盗打工，不，那可是江洋大盗的老大，还能全毛全翅的活着，就算烧了高香，再想想，和自己生活了近两年的老板，那张脸皮是假的，每晚摘下，第二天一早，洗的干净，再用笔画好……靠，现实版的画皮啊！
“卧槽，别提他，天天忽悠要我给他当女婿，工资都不舍得多开，要这么一算，他闺女不得四五十了？给我当老妈还差不离。”
黄兮想了想，觉得海曲城失盗的事，还是烂在肚子比较妥当，这事毕竟没真凭实据。
“那不一定，后来我没见着他，听别人说，狐狸找了个媳妇，比他小二十多岁，老狐狸吃嫩耗子，真要有女儿，差不离也就二十来岁吧，女儿长得一般像他爹，就狐狸这熊倒灶样，生个女儿也是恐龙，练胆子还行，要是生儿育女，趁早别指望，小子，光盘啦，劳驾劳驾，再整点？”
“不行，打算不打算让我明天再来？吃完赶紧教我打拳。”
“打拳不着急，尤其是内家拳，饭要一口一口吃，拳也要一步一步打，所谓形意，无非就是根据动物形态，取其精义，都说形意的开山鼻祖是姬际可，其实不然，华佗的五禽戏，可以说是形意的雏形。”
孙守义的观点，虽然失之偏颇，并不是没有道理。
老孙说完，当即离开饭桌，趁着酒兴，站在天井，耍了一套十二形。
十二形包括龙形，虎形，猴形，马形，鼍形，鸡形，燕形，鹞形，蛇形，骀形，鹰形，熊形……耍的兴起，整个人，宛若一杆大枪，双臂挥舞，势如翻浪，举步轻如狸猫，落步稳若泰山，周身鼓荡生风，肩胯二十四节脊椎骨，发出嘎巴嘎巴的爆鸣，嗖的一声，一个燕子抄水，身形已晃到平房屋脊，足有五六米高！
很难想象，一个七十的古稀老人，身体宛若一团黑烟，在屋脊处滚涌，犹如一条黑龙。
接着一个空翻落地，整个人犹如一条弹簧，意犹未尽，右脚掌一扭，青石板卡卡出现龟裂。
这特么的还是人吗？
跟老孙一比，那些电影里的特技，都是渣渣！
平日无事，孙守义和黄兮，说说话，喝喝酒，亲热的就像哥俩，一旦教他练拳，登时变了个人，苛刻的近乎无情，一个动作稍有走样，轻的一顿臭骂，狠的就是连踢带踹，这老头打人，毫无一丝情面，翻脸比翻书还快，那是真打。
话又说回来，这些老古董的家伙，一辈辈就是这么走过来的，尤其老孙，黄兮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徒弟，更是心切，巴不得这孩子一下子把自己手里的东西全扒拉过去。
内家拳是水磨工夫，形意算是上手快的，黄兮也幸亏有狐狸传的六个架子，躯干内气血充盈，肩胯和脊椎的骨节大筋已抻吧的开了，只是整体劲力还未形成，也就是拳经上说的明劲，六艺上身，才算明劲有成。
拳法一途，只有深入进去，才发现其中妙处，黄兮现在渐渐上瘾，无时无刻不在习练，走路身子一起一伏，迈的是蛇形弓步，双肩上下交错，手指微微蓄力，犹如弹性极大的钢钩，即便炒菜翻锅，也暗暗体会劲达梢节。
再看雕哥他们训练，就像大学生看幼儿园的小朋友，根本不是一个基数，有这功夫，不如观察老孙豢养的虫豸。
别小看这些小生物，起码它们依靠本能，做到皮上呼吸，皮肤的每个毛孔，都能自在的吐故纳新，紫貂的身法，猿猴的敏捷，螳螂的刀爪……这种天然的本能，是最好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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